悍妇1949.tx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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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大花,你等我一下。”姜茂松说,“你别误会,人家小林只是在这家医院工作,她会在这儿很正常。我跟小林,早就已经说清楚了,我们原本也没有太深入的关系,她是个聪明理智的姑娘,她不会想不通的。”

  姜茂松这话说给田大花听,更是说给小林听,他跟小林已经当面说清,断了之后,小林还是找过他,不甘心,可他总不可能再回头,这么纠缠下去,对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。

  “她怎么样关我屁事。”田大花自顾自地往前走,一边说道:“你自己的烂账自己管好,再让她到我跟前膈应人,我会生气。”

  “小林,不好意思,大花她误会了,那个……你忙你的。”

  姜茂松一边尴尬难堪,抱歉地对小林点点头,一边只好匆匆跟上田大花。人总是此消彼长,再说他自己亏欠短理,他现在真的深有感触,他惹不起田大花,却慢慢地开始习惯她的强势直白。

  可惜,未必有人明白他一片苦心。他刚走出几步,身后传来小林带着压抑的哭腔。

  “茂松,你真的打算跟这个乡下泼妇生活一辈子?”

  走在前面的田大花闻言站住,姜茂松心里咯噔一下,便看到田大花转身大步走了回来。

  “你上午这么骂我一次,我没理你,你还骂第二次?”她走到小林面前,二话不说甩手一个耳光,一声脆响,小林咬牙硬挨了这一下,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。

  小林捂着脸,憋着没哭出声来,恨恨地泪眼盯着田大花。

  田大花满意地看看她的脸,颇有些得意,觉得自己的力度控制得很好。要知道她那一身怪力,一个控制不好,会死人的。

  “不许再骂人了,听见没?”她语气平平地告诫,“都跟你说了自己安分些。”

  事情发生得太快,姜茂松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,竟来不及做出反应。他站在那儿,愣了愣,跑过去拉住田大花。

  “大花,你怎么……怎么动手打人呢,我跟她,真的都说清楚了。”

  “她骂我,两次。”

  田大花说完,转身扬长而去。

  她大步往外走,姜茂松很快从后边匆匆追了上来。田大花挑眉看看他,纯粹好奇地问:“你不留下安慰她?还是你追上来给她抱不平?”

  “大花,我不知道她私底下找你。我跟她真的已经说清楚了。”姜茂松解释了一句,无奈地顿了顿,“可你也不能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啊。”

  姜茂松那种懊恼简直无法表达。田大花先不说,就说小林,这段关系起于好感,又及时终止,他那时重伤虚弱,一直觉得这姑娘知书懂礼,他真不知道,原先显得那么聪明懂事的一个姑娘,居然会私底下跑来找田大花挑衅,纠缠不休,还当面骂人。

  想想田大花那个脾气……

  “我就打了,你能怎样?”田大花挑衅地看着姜茂松。

  “我能怎样,我媳妇打了人,我能怎样?”姜茂松说,“我跟她说抱歉,也告诫她往后别再惹你。”

第17章 舆论

  经小林这么一闹,姜茂松要回营房就没回成,田大花打完人,心平气静地去外头买了大饼、咸菜和菜肉包子,一家人简单吃了个午饭,等到下午医生上班,给福妞办了出院。

  一家人从医院出来,刚走到街上,突然就响起一阵刺耳的防空警报。姜茂松脸色一变,愤愤地骂了一句什么,立刻把他们又赶回医院。

  “你们在这儿躲着,千万不要出去乱跑。”他把他们赶进医院大门,便急匆匆离开了。

  田大花并不清楚怎么回事,她没经历过空袭,大约姜家村那样几十户人家、三面环山的小山村,好不好空袭且不说,也没什么空袭的必要。

  但满大街都是惊慌奔跑的人,她知道肯定有紧急情况,便一手抱起福妞,一手拉着小石头,叫茂林扶好奶奶,赶紧跑进去躲进了医院的门诊楼。

  一楼大厅已经有一些人了,声音有些吵,医生护士则照常忙碌着。

  田大花给奶奶找了个空着的椅子,照顾奶奶坐好,担心病刚好的福妞再受到惊吓,便把她抱在怀里。

  然后听旁边的人议论说,这是空袭轰炸。

  “放心吧,他们不炸医院,来过几回了,都是往城北那边去,那边有大工厂。”那人说。

  “哎呦,这怎么还不安生呢。”奶奶唠叨了一句。

  “刚解放。”那人笑着说,“不着急,解放军慢慢全给他收拾掉。”

  他们便坐在医院里等,在门诊楼大厅等了一会儿,听着外头没别的动静,就又出来透透气,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上等。

  明明是紧张的事情,大人担心,俩小孩却来了精神,兴致勃勃讨论飞机到底是怎么飞上天的。

  “能飞,那肯定长了翅膀的吧。”小石头说,“它的翅膀肯定很大,像老鹰的翅膀那样。”

  “嗯,肯定长了大翅膀,要不怎么叫飞机呢。”福妞点着小脑袋。

  期间谢白玲经过,看见他们,就赔笑着过来说话:“奶奶,你们还没回去呀,小妹妹好了吧?”

  抬手不打笑脸人,奶奶尽管不待见她,还是回答了一句:“正准备回去。”

  “姜政委忙去了吧?哎呀,每次空袭警报一响,别人找地方躲,他们作为军人却往外头跑。可是没法子,他们没有飞机呀。”谢白玲神神秘秘地说,“我听我们家根保说,都是往城北去炸大工厂。听说前几天还有特务搞破坏呢,在城北机器厂搞破坏,被捉住了。”

  奶奶让她那一句“我们家根保”叫得有些膈应,冷下脸来不愿意搭理她了。

  “奶奶,你们在这儿坐,我工作正忙,我就失陪了。”谢白玲还算有眼色,见人家不待见,讪笑着找了个理由,就走开了。

  谢白玲一走,奶奶问田大花:“她也是医生?我看她怎么看也得有二十好几岁了,不像人家没出嫁的小姑娘。”

  奶奶第一次进城里的医院,便认为凡是穿白大褂的就都是看病治病的医生,分不清医生护士。田大花其实也分不清,只知道穿白大褂的除了医生以外,还有的是护士。她琢磨着,昨晚给福妞看病的医生是个男的,兴许女的就是护士吧。

  “根保这个小老婆,一看心眼儿就很多。”奶奶说,“咱乡下人太实在,她这样陪着笑脸找人说话,也不知怎么的,反倒叫人心里不喜欢。”

  等了有大半个小时,有人进来说警报解除了,飞机在城北下了个蛋,没伤人,擦着这座城市往南飞走了。

  又等了一顿饭工夫,姜茂松没回来,张二柱兴冲冲跑来了。

  “嫂子,奶奶,姜政委实在脱不开身,叫我送你们回家。”这愣小子,像得了什么奖励似的,咧着嘴笑出满嘴白牙。

  田大花说:“你们既然忙,我们自己回去,不用人送的。”

  “那不行。我的任务,就是把你们平安送到家。”愣小子说完,一转脸就换了一副傻笑,“嘿嘿嘿,嫂子,你不知道,路上怕不安全。”

  时间被空袭一耽误,张二柱紧赶慢赶,天黑以后才把他们送回了姜家村,山野寂静,天空中一个半圆的月亮伴着大片繁星,一家人终于回到了家中。

  他们昨天半夜离家,留下姜守良一个人看家,这会子正眼巴巴站在院子门口张望,见他们平安回来,福妞也病好了,才舒了一口气。

  “张班长,进屋歇会儿,吃了饭再走吧。”田大花招呼张二柱。

  “嫂子,你别叫我张班长,你叫我张二柱吧,要不,你干脆叫我二柱子,我家里人都这么叫。”张二柱笑哈哈地说着,进屋喝了一碗水,却没留下吃饭,摸黑赶路归队了。

  “赶紧进屋去,你们走了这一两天,我在家里干啥都不心安,可担心死了。”姜守良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屋。他这样一个地道的农村男人,从来不会做饭,居然准备了一大锅清水煮红薯。

  “我实在不会做饼子啥的,连个粥也怕煮不好。我寻思着,你们要是回来,晚饭就吃煮红薯。要是你们今天还不回来,我明天就把红薯切成片晒干,做红薯果脯,也不浪费。还有大花做的小咸菜,咱们今晚上就好歹对付一顿吧。” 姜守良挺不好意思的。

  “煮红薯怎么不好了?”奶奶说,“清水煮红薯才叫甜呢。”

  “爷爷,我正好想吃红薯了。”小石头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了爷爷,然后跟福妞一人抱着一个又甜又软的大红薯吃起来。

  ☆☆☆☆☆☆☆☆

  吃过晚饭,六婶儿和吴翠芬带着姜丫头来了,说是来看看福妞,还用小篮子拎了二十个鸡蛋。

  吴翠芬就只呐呐地道了歉,坐在那儿不怎么说话,姜丫头更是死死低着头不说话,尤其姜丫头进来后,田大花瞅了她一眼,姜丫头瑟缩了一下,更加一副怯怯的样子,揪着吴翠芬的衣襟头都不抬。

  六婶儿倒是个伶牙俐齿的,一直就是她在呱呱呱地说。

  “都怪这些该死的土匪,小孩子不懂事,丫头也是吓坏了,才吓得乱说话,丫头她一直就胆子小,吓坏了,她不是故意要害福妞的。幸好咱们福妞没啥事,我们也担心死了,一听说你们去了城里医院,我可真是担心坏了,正打算明天进城去看福妞呢,听说你们回来了,就赶紧带她们娘儿俩过来看看。这个丫头,我在家里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,婶子你大人有大量,你别怪她,别跟她小孩一般见识。”

  这些话听起来是道歉,可仔细一品,怎么就那么别扭呢,自家孩子没错,错的都是土匪?奶奶的眉梢不由皱了下来,田大花也在这时候开口了。

  “六婶儿,听你这话,她把我们福妞往死里坑,我们还不能怪她。我们要是怪她,那就跟小孩一般见识了?”

  “哎呦,这话怎么说的。”六婶儿忙陪着笑脸说,“大花啊,你看按辈分,丫头还得管你叫婶子,管福妞叫小姑呢。她小孩子不懂事,真的就是一时吓坏了,吓得说错了话,我已经狠狠管教过她了。你呢也打过了,也出气了,你大人有大量,就别计较了。”

  六婶儿其实想说,姜丫头已经被田大花一巴掌扇得脸都肿了。六婶心里埋怨着,姜丫头年纪还小,还只是个孩子,福妞又没有怎么样,田大花怎么能动手打一个孩子呢。

  可毕竟他们家短理,田大花一家在村里可不是好欺负的,尤其现在姜茂松还是姜根保的上级,六婶儿到底没敢说出来,就只好使劲地咒骂土匪。

  “都是这些土匪该死,太坏了!丫头昨天夜里也吓得做了一夜噩梦。”

  “土匪当然坏。”田大花说,“土匪坏,可不是你们家丫头推我们家福妞出去送死的理由。说她年纪小,她想保全自己没有错,可福妞才八岁呢,比她小好几岁,她就能为了自己把福妞出卖了。这事情六婶你要是再护短,你可就把她养歪了,恐怕要养出个白眼狼来。”

  “哪有这么严重,福妞她这不是没事吗。”六婶儿讪笑。

  “那是我命大,我大嫂舍命救我,我才没事儿。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,我大嫂出了什么事,六婶你打算拿什么赔?”依偎在奶奶身边的福妞气呼呼地说。

  “你看,你看,婶子啊,你家这个福妞,小嘴巴还挺厉害的。这不是都没事儿吗。你说我这明明是来道歉的,我还带了鸡蛋呢。”

  “哦,原来六婶是来道歉的。”田大花冷下脸来,“我还当六婶是来开脱的呢,你不是说姜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吗,不能怪她,都怪土匪,都是土匪的坏,那你还道什么歉?再说了,又不是六婶你害人,我看丫头她一直都不说话,可不像道歉的样子。”

  姜丫头死死低着头,揪着吴翠芬的衣襟不肯说话。在吴翠芬几次提醒后却开始掉眼泪了。

  吴翠芬一着急,使劲推了姜丫头一下,姜丫头才呐呐地说了一句:“太奶奶,我错了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最终奶奶也没要六婶拿来的鸡蛋,六婶硬要留,奶奶硬不要,田大花懒得废话,就在她们走的时候给拎到门口,硬往给六婶手里一塞,砰一声关上了门。

  不光是鸡蛋的事情,他们要是收下了六婶这二十个鸡蛋,不用明天早晨,六婶就会讲遍全村,说她带着礼物来道过歉了,田大花一家人也接受了。

  毕竟现在村里人对姜丫头的评价可不太好,六婶肯定想制造点儿什么舆论,替姜丫头弥补过去。

  第二天一早,村里人听说福妞从医院回来了,就纷纷过来看望,有的还给福妞带了些自家做的稀罕吃食。

  尤其七婶一家,七叔七婶揣着几个煮熟的鸡蛋,带着女儿小香,一早就上门来表达感激。七婶说,人要知恩,他们家小香是被田大花救了的。

  村里人表达感激的方式很淳朴,七婶说:“大花呀,你家干活的人手少,老的老小的小,我家人手多,往后田里啥活儿干不过来,你就招呼一声,可不要跟七叔七婶见外。”

  三婶端来一大碗蒸槐花,用的是夏天晾晒的槐花干,放了玉米面蒸的,浇上蒜泥和陈醋,小孩子吃起来很开胃。

  “福妞儿好好吃饭,把身体补回来,小可怜的,你说你这小身板,本来就弱。”三婶心疼地搂着福妞说,“我咋看这一宿过去,咱福妞都瘦了呢。”

  “对,好好吃饭。”田大花附和着,一边拿了板凳招呼三婶坐下,三婶坐下后就气愤地唠叨起来。

  “大花我跟你说,这一回的事儿,村里人纷纷都骂呢,这个姜丫头心眼儿可真不地道,家里还不舍得管教,这要是搁在日本鬼子那会儿,就她这德性,她一准是个汉奸。我看她都十四了,往后就是找婆家,谁家一打听,也不敢娶这么坏心眼的姑娘。”

第18章 情分

  乡下看望病人讲究一个“早”字,不然不吉利,要是等大中午再去看望,那就等于诅咒人,很忌讳的。所以乡亲们来看福妞都很早,等送走来看望福妞的乡亲们,太阳也才刚升上来,一家人收拾吃早饭,准备下田。

  田大花拿起七婶送来的煮鸡蛋,还热乎着呢。七婶家里人口多,日子可不算宽裕,她煮了六个鸡蛋送来,这份心意田大花接受了。同样是鸡蛋,六婶送来的二十个鸡蛋,她摔出去都不会要的。

  “好好吃饭,今早你们俩小孩,一人两个煮鸡蛋。”田大花拿起一个煮鸡蛋,往福妞面前一敲,随手敲碎了蛋壳给她。

  她夹起一根青翠碧绿的腌辣椒,玉米饼子就着杂粮粥,一边吃饭,一边开始张罗今天的事情。

  “茂林,驴喂了吗?”

  “喂了,也饮完水了。”

  “嗯,吃过饭我把猪喂了,你去收拾套车,今天咱们把村西那块玉米收了。”她安排完了问姜守良,“爹,你看这样行不?”

  “行,行。”姜守良只管点头。

  田大花拿筷子指指福妞:“福妞,你今天就别去了,跟奶奶看家。”

  “大嫂,我好了,我跟你去掰玉米棒子。”

  “你病才刚好,别去了,在家呆两天。”田大花说,“你在家养两天,等收完玉米,就送你俩去上学。”

  “我要去。”福妞坚决捍卫干活的权力,央求道:“大嫂,你就让我去吧,你看小石头都去了,我身体都好了,不想闷在家里。我跟你们去,觉着能干我就干,要是觉着还不能干活,我就在田边歇着,就当跟你们去玩也好。”

  小丫头都这么说了,田大花也就答应了。

  吃过饭,茂林套上了驴车,小石头和福妞都爬上驴车坐着。姜守良腿脚不好走路费劲,也爬了上来,茂林赶车,田大花就跟在后边走。

  这块玉米田是一块不规则的山间坡地,山间能耕种的土地少,顺着山势开垦出来的。山地怕干旱,今年雨水好,玉米长得还算可以。

  到了田头,茂林就先挑了几根细细的玉米秆,折断递给俩小孩吃,山里的玉米秆很甜,像甘蔗的味道。俩小孩吃着玉米秆,茂林就把毛驴车卸了,把工具都拿下来。

  一家人干惯了农活,都不用多说,分工配合十分默契,姜守良带着小石头和福妞掰玉米棒子,田大花挥舞镰刀,跟在后头砍玉米秸秆,顺手就把一棵棵玉米秸秆放整齐了,摆在田里晾晒。

  茂林先掰了一会儿玉米,等掰的多了,就把装满玉米棒子的藤筐背到田头,装上驴车。这活儿以前都是田大花干的,姜茂松离家时,茂林才十岁,还干不动力气活。这两年茂林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,力气饭量都见长,田大花也就把一些力气活都交给他了,这么大的男孩子总要顶门立户的。

  掰了一会儿,福妞就开始累了,她因为母亲生产时年纪大加上难产,从小身体弱些,又刚生病发烧,干活就慢了下来。田大花发现后,就故意找个理由打发她:

  “福妞,你去田边转转看看,说不定能捡到野鸡蛋。”

  福妞把掰下来的玉米棒子放进藤筐,果真慢悠悠去田地四周转了一圈,说没找到野鸡蛋,也没看到野鸡,倒是看见了几只斑鸠。

  “秋凉了,野鸡不肯下蛋了。”田大花笑。春夏时节,山上经常能捡到野鸡蛋,还有各种鸟蛋,味道格外香。

  “那往后捡不到野鸡蛋,咱们就只能吃家里的鸡蛋了。”小石头咂咂嘴,家鸡蛋,野鸡蛋,反正都是好吃的东西,想到好吃的了,小石头就问田大花:“妈妈,中午咱们炒腊肉吃行不行?我想吃腊肉炒茄子了。”

  “那可不一定。”田大花笑着说,“要是太奶奶已经做了饭,做啥你就得吃啥,不许挑嘴。要是咱们中午收工,太奶奶还没做好饭,我就给你炒腊肉。”

  “加把劲儿,赶紧干完了,回去炒腊肉。”小石头干劲十足,用力掰下一个大玉米棒子。

  福妞也跑去掰下一个玉米棒子,扭头问田大花:“大嫂,中午再煮几个玉米棒子吃,行不?”

  “行啊,福妞你别掰了,你去里头挑几个嫩的,中午煮了吃。”

  炒腊肉,煮玉米,这小日子可真舒坦。

  小石头和福妞中午到底没吃上腊肉——等他们收工回家,奶奶已经做了午饭,早晨田大花烙好的大饼,奶奶煮了绿豆汤,凉拌韭菜,蒜炒红薯叶,还有一大盘咸鱼炖茄子。

  “今儿晌午有好菜,咸鱼炖茄子,撑死老爷子。”老奶奶笑呵呵地说。见小石头和福妞一人抱着几个嫩玉米棒子,就招招手叫俩小孩:“拿过来,饭都做好了,中午就不煮了吧,煮绿豆汤的锅底下木柴灰还旺旺的,先给你俩烧两个吃了解馋。”

  烧熟的玉米棒子特别香啊,小石头乐颠颠拿了两个,埋进锅底的还在发红的热灰里。

  “看,太奶奶把饭都做好了,晚上再给你们炒腊肉。”田大花笑着跟两个小孩承诺。俩小孩听说有咸鱼炖茄子,哪还再想着腊肉啊,欢欢喜喜地等着吃好饭。

  农家无闲人。平常家里不太忙的时候,一般都是田大花做饭,俩小孩烧火择菜也帮忙,一家人都不让奶奶伸手,奶奶也就安心地享受这份孝心。

  而每当农忙时候,像现在秋收,老奶奶就闲不住了,总是挪着小脚,里里外外地忙碌,亲手给儿孙家人料理一顿可口的饭菜。

  一家人坐下吃饭,三婶端着个饭碗,一边吃着一边来串门溜达了,一脸笑眯眯的八卦表情。

  “三婶儿,来坐下一起吃。”田大花招呼道。

  “哎呦,你家今天中午又做好菜呀,我可得尝尝。”三婶也没客气,伸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大块茄子,顺手又把自己碗里的豆腐干夹给小石头和福妞碗里:“石头,福妞儿,尝尝三奶奶炒的豆腐干,还是我闺女从镇上送来的呢。”

  一边夹菜,一边三婶就坐在茂林递过来的凳子上,笑嘻嘻问田大花:“哎,大花,你听说了没?六婶儿家里闹起来了。”

  “闹起来了?”田大花顺着话问道,“她家又闹什么呀?”

  “嗐,还不是因为姜丫头干的那缺德事,这两天村里谁不说她呀。今天上午姜根保回来了,劈头盖脸教训了姜丫头一顿,六婶和吴翠芬还护着,一家子吵翻天啦。”三婶兴致勃勃。

  ☆☆☆☆☆☆☆☆

  姜根保生了一肚子气。

  旁的不说,他一个当兵打仗的军人,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投降软骨头,偏偏自家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,尤其他去问张二柱时,张二柱那鄙夷的语气,让姜根保不禁火冒三丈。

  这还不算,偏偏被姜丫头坑的人是田大花和福妞,姜茂松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友,还是他上级,这让他一张脸往哪儿搁呀。

  姜根保本打算去医院好好赔礼道歉,可正赶上一场空袭,等空袭过后他再到医院,田大花和奶奶已经带着福妞回家了。姜根保只好今天一大早跑回姜家村。结果回到家才知道,昨晚六婶儿和吴翠芬去道歉,反而把田大花一家弄恼了。

 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。

  姜根保又气又恼,顺手拿武装带就抽了姜丫头几下。这下可捅了马蜂窝,六婶儿骂他不心疼自家孩子,吴翠芬则搂着姜丫头哭诉,说她离了婚,别的啥也没有了,就只剩下两个孩子,看的像眼珠子一样,姜根保这是要狠心逼死她呀。

  “妈,你还护着她,她十四岁的人了,她什么不懂?这样的事情,搁在部队那就是叛徒,枪毙的料。”

  “十四岁不也还是个孩子吗,才多大呀,被土匪抓住,大人也该吓慌了,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家丫头。再说了,他们家福妞不是没事吗,她又没有怎么样,无非是小孩子说错了话,我们也去道过歉了,这事情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。”

  姜根保气得绝倒。他知道他妈护短,平常就喜欢姜丫头,甚至胜过喜欢铁蛋这个孙子,嫌弃铁蛋脾气倔不听话,一直夸姜丫头乖巧听话,嘴巴甜,可他真不知道,他妈能糊涂到这种程度,亲妈呀。

  “妈,这事情你也护着她,长大还不得是个祸害!”姜根保气得大叫,“你也不想想,她差点坑了人家两条命,茂松还是我的上级,我怎么跟他交代?”

  对此,六婶儿丝毫不以为然,竟轻飘飘地说:“那不是没怎么样吗,大花和福妞好好的呢,反正都已经没事了。小孩子惊吓了发烧,叫叫魂就好了,也就他们家当回事儿,还半夜送去城里医院。茂松他就算是你上级,他跟我们还是本家近房呢,论理你是他堂哥。他要因为这点事就怪你,那他可太不讲情分了。”

  你差点害死人家媳妇和妹妹,还跟人家讲情分?姜根保一口气堵在心口,又不能冲他亲妈出气,就气急败坏地把六婶儿推开,挥着武装带往姜丫头身上抽。

  结果吴翠芬又在那边哭上了,哭着说孩子错了说说就行了,哪能下狠心打,哭着骂着说:“我可看好了,有了后娘有后爹,你干脆打死我们母子三个,省得让你不顺眼。”

  这个过程中,姜丫头一直低着头不言语,抽抽搭搭地哭。姜根保本来还没想下重手,到底是自己的女儿,他原本就是想教训一顿,也好给姜茂松一个交代。

  可是被他妈和吴翠芬这么一闹,姜根保气不打一处来,下手不由得就重了。

第19章 思量

  姜根保就在他妈和吴翠芬的哭诉责骂中, 把姜丫头狠抽了一顿, 带着一肚子气回城去了, 连口水都没在家里喝。

  田大花听到这一出的时候,不禁摇头,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呀!她暗暗决定, 以后少跟这家人来往,务必离这样的人家远远的。

  收玉米,收豆子,各种杂粮收进家,越冬的小麦和豌豆种下地, 秋收算是暂时忙过了一阵子。

  期间姜茂松回来过两趟,时间都不长, 也就是回来看看, 田大花难得地没有怼他,可也懒得搭理他。

  当天在城里遇上的空袭让田大花明白,这个男人眼下是真的忙,仗打完了,可日子还没真的太平呢,眼下不光他, 他们那些人都很忙。她关注的不是这个男人, 而是希望这日子别再战乱动荡,能真正太平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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