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店还是那个饭店，包厢还是那个包厢，赵总还是那个板寸头的赵总。
陆君先走进去的时候，赵鹏正坐在包厢里的木沙发上，翘着腿玩着手机，兴致不错的样子，就是嘴角那一块青紫看着有点惨。
看来纪呈那小伙子下手还挺重，陆君先面上挂着客套的笑意，心里却暗暗有点爽。
“小陆，你终于来了，昨晚没事吧？”赵总放下手机站了起来，试探地问。
陆君先没回，扭头看了跟进来的助理一眼，道：“关门，我有悄悄话要和赵总说。”
丁炎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赵总，才退出去关上了门。
“赵总昨晚说的靠山，还算数吗？”陆君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，没动，就那么站着看着赵鹏。
赵鹏看着陆君先，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，忽而哈哈笑了起来。
“当然算数，不算我今天就不来了。”
“可是赵总有点弱啊，昨晚就那么让人把我给掳走了？”
陆君先笑说着，手摸上了就近的一张餐椅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慢悠悠地滑动着，因为伸手的动作，一小节白皙的手腕从大衣袖口里露了出来，分外好看。
赵鹏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，心想这手，这手腕，跟他的喝水时滑动的喉结一样令人着迷。
“我的错，我的错！”赵鹏忙笑着打哈哈，“我本来只是想与小陆来点情趣，后来我反思了，我不对，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。”
“当然。”
陆君先面上柔和的笑意没有变，赵鹏只当这小编剧到底还是向大佬低头了，试探着走了过去。
刚靠近那么几步，就见陆君先拉出了餐椅。
赵鹏脸色微变，有些不解，然而陆君先一丁点反应的机会都没给他，拉出来的餐椅在他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的时候，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！
几乎是受攻击的一瞬间，原本就毫无防备的赵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，疼得嗷叫了几声。
在门外听到动静的助理猛地推开门，被包厢里的场景吓了一跳！
陆君先扭头瞥了他一眼，没理会，扔下了手里的餐椅，抽了餐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，冷眼看向躺在地上还没起来的赵鹏。
“陆君先！你个王八羔子！你惹上事了！”
“那还得感谢赵总，让我明白了，有靠山就该用，被欺负到头上了可就来不及了。”陆君先一边说，一边微微俯下身，盯着赵鹏疼得有点扭曲的脸看。
“我下手重吗？应该不至于断胳膊断腿，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天河集团何董会亲自打到你账上，记得多要点，补脑液也要钱不是？”
听到天河集团，赵鹏扭曲的脸猛地一僵。
“原来何董一把年纪了还养小白脸，我可真长见识了！”
陆君先轻笑一声，没解释，理了理大衣，淡淡地叮嘱：“好好养伤，别撤资，可以追加一点，我不嫌弃。”
说完，陆君先没有再停留，转身出去了。
被吓着的助理僵在门口，左右看看，跟上了陆君先。
走廊里还有些来来往往端菜的服务员，陆君先走了几步，停了下来。
“你送他去医院吧，然后去财务部结工资。”
“陆哥！”丁炎一惊，慌乱了起来，“为什么？我还没搞清楚发什么了什么！”
陆君先扭头看他，没有动气，淡淡地问：“我让你约赵鹏的时候你好像很关心？”
“我……您和虞导分手后精神一直不太好，我只是觉得您可以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，也许会好过一点……”
“所以你跟他透露了我和虞自群分手的事？”
“赵总一直挺喜欢您的，他问的时候我就说您是单身，其他我真的什么都没说。”
陆君先深呼吸一口气，看着单身近三十年的助理，问：“你是不是对‘想上’和‘喜欢’有些误解？”
丁炎闻言，又是一惊，说不出话了。
“行了，你跟了我这么久，我知道你不是坏心，不过一开始我们就说过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，你既然做不到，那我们不适合共事。”
“陆哥，对不起。”丁炎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把人处理了，结完工资后，你可以回天河，或者另谋出路，你自己选择。”
陆君先率先离开了，心情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。
毕竟共事这么久了，助理要换一个还挺麻烦的。
走出饭店大门，陆君先忽然回头看了眼饭店的名字，想起了昨晚在这里救了自己的纪呈。
还没正式好好地谢过人家，陆君先估算了一下下午试戏可能要花费的时间，拿出手机给纪呈发了个短信，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。
等回信的时间，陆君先去路边摊买了个蛋饼，一边吃，一边往下午试戏的工作室走。
没走几步，有回信了，十分冷漠的一个字——有。
陆君先微微挑眉，心想这小伙子还挺高冷，和上午签售会上的激动又不一样了，善变的男孩子。
【好的，我下午两点有一场试戏，可能会持续到五点多，你到工作室等我一下，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饭。】
刚打完这段字，又有一条短信进来了。
【陆老师，我还有旧书没签过名，可以带一本吗？】
陆君先看着这条短信，嘴角弯了一下。
看来他误会了这个男孩子，人家并不高冷。
把刚才那段字里的“好的”改成“可以的”，陆君先把短信发了出去。
没一会儿，又收到一个字的回信——嗯。
陆君先笑看了一眼，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，专心走路。
他不知道，当他觉得纪呈的一个字很高冷的时候，纪呈捧着老年机的手依然在抖抖抖。
陆君先在外面散散步、晒晒太阳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，没到两点，没有急着回到工作室。
而纪呈，回家拿了一本书后，早早地放下了兼职，在陆君先工作室的大堂里坐着等待。
虞自群和孟戈吃饱喝足，来到工作室。
原本虞自群准备再给孟戈培训一下的，然而，一进工作室大门，就看到了一个丽团外卖的外卖小哥坐在大堂的休息座上，这外卖小哥还特别眼熟。
“怎么又是他？”
一天见了三次了！
第一次是服务员小哥，第二次是书粉，第三次是外卖小哥……
孟戈也看了纪呈一眼，小声道：“你肯定误会人家了，不可能是鸭。”
虞自群也觉得自己误会了，哪有鸭这么敬业的？一天三次角色扮演？
“小屁孩想引起君先的注意吧？这次是外卖小哥play？”
孟戈：……
身为一个导演，脑洞比编剧还大……
不知道心里哪来的不爽，虞自群向纪呈走了过去，坐到了他边上。
“来送外卖？”虞自群问。
纪呈脸色阴沉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，没理会，专心翻开书看。
“这是君先的书吧？你这套路不错。”虞自群又问。
纪呈阴沉沉的脸更沉了一些，依然没理会。
“这是哪本书？书架上拿的？”虞自群再问。
纪呈还是不理。
“嘿，你个小毛孩。”
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冷硬踢不动的铁板，虞自群有点无语，伸手想撩一下封面看看，下一秒就“啪”地一下，手直接被打开了。
“别碰！”纪呈脸色十分难看，把书合上，阴沉沉地盯着虞自群，仿佛在盯一个敌人。
虞自群看着泛红的手背，愣了一下，觉得纪呈就像个疯子，令人不可思议。
“还打人？工作室里的书别人碰不得？你这态度不对啊小孩！”
虞自群以为这是纪呈从工作室书架上拿来看的书，顿时被他的态度气到了，伸手就准备抢过来，顺便教训教训这不分主客的小毛孩！
谁知，手刚夺了书，纪呈站起来抡起拳头就揍他！
“群哥！”孟戈懵了，忙扑上来劝架。
其他工作室成员也懵逼了，纷纷围上来看。
陆君先刚消食完心情愉悦地进来，就见大堂里打起来了？？？
“干什么干什么？！都住手！”
陆君先挤进人群，才发现打架双方居然是虞自群和纪呈，以及劝架被误伤的孟戈……
听到陆君先的声音，打架双方都住了手。
虞自群被气得不清，他第一次遇见这么嚣张跋扈的小毛孩，坐在那里整理自己微卷的头发，告诉自己要冷静，要有风度。
而纪呈，谁也没理，把因为打斗而不小心撕坏了的封面默默地装装好，把稍稍有些卷起地页脚摸摸平，然后抱到怀里，阴沉着脸、赤红着眼睛挤开人群走了。
陆君先被惊到了，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那种震惊。
他也很爱护书籍，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爱到会因为一本书打架的人，而且还是他写的书。
愣了几秒后，陆君先看了眼整理着装的虞自群，扭头去追纪呈了。
纪呈也没有离开，他答应了今晚要等陆君先吃饭的，屋里不能待，他就坐到了外面的花坛上，继续修整着书。
陆君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，看到纪呈正一页一页地翻开，把每一页的页脚抚平。
然后，他就看到了有些页面上，写得密密麻麻的字，也许是笔记，也许是感悟，他没有看清。
纪呈看到他过来，刚才的怒火已经收了许多，一边抚平书页，一边低声道歉。
“对不起，我冲动了。”
陆君先温柔地笑着，坐到了他边上，才看清了某一页留白处的一句话——其实父亲是爱他的，当时他没能理解。
陆君先愣了一下，才想起，这是他这本书里的故事，且仅仅只是一个龙套的故事。
他不知道纪呈为什么会这么细心地把龙套的故事做出标注和解读，但是他忽然觉得纪呈是个有故事的人，这些故事可能造就了他现在这样有些些古怪的性格。
“没关系，我今天也打架了。”陆君先柔声安慰着，为了看清纪呈的表情，微微歪了歪头，笑看他。
纪呈一愣，也扭头看他。
今天阳光很好，给陆君先温柔的神色披了一层柔光，纪呈听着他温柔的声音，觉得见到了天使本人。
陆君先觉得很神奇，他看到了原本双目赤红的纪呈，眼里有光。
作者有话要说： 《小剧场》
陆君先：我也打架了，该动手时就动手。
纪呈：天使打架了也是天使。
第4章 包书
两人在花坛上坐了一会儿，晒了会儿太阳，陆君先没有多问纪呈的私事，纪呈也平复了情绪，抱着书的手又开始轻微地颤抖，偷偷看看陆君先，但是始终没有张口说什么。
陆君先看得好玩，冷漠阴沉的男孩子又开始激动抖抖抖了。
这时，工作室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。
陆君先看了眼时间，还有一刻钟就要两点了。
“进去吧，我给你签名。”一边说，陆君先一边向纪呈伸出了手。
纪呈抱着书微抖的手一顿，看了看陆君先骨节分明的手，又看了看封面被撕坏了的书。
他没有像刚才虞自群要碰他书时那样生气，反而莫名地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，红了耳朵。
再一次摸摸书的封面，像是要把它再摸平整一点，纪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，缓缓地双手把书递给陆君先。
知道他很爱这书，陆君先面色柔和，十分温柔小心地接过来，像纪呈刚才那样，轻轻地把书捧在怀里，转身向工作室走。
纪呈刚刚放下的手这次是真的抖得很激动了，他自己都发觉了。
默默地把手握拳，背在身后，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，纪呈红透了耳朵，跟上了陆君先。
进了工作室，大堂里已经恢复了正常，工作人员领着来试戏的演员们去候场室。
虞自群还在沙发上坐着，身边的孟戈已经不在了，只有几个经纪人在殷勤地和他说着什么。
看到陆君先把外卖小哥领回来了，虞自群的眉梢跳了一下。
“君先，该准备准备试戏了。”
陆君先客套地与几个小演员的经纪人点头打了招呼，闻言，瞥了虞自群一眼，指了指怀里封面撕坏的书。
“赔。”
淡淡地说完，陆君先领着纪呈往办公室去，纪呈全程乖乖跟着，丝毫没有把目光分给虞自群，仿佛刚才打过架的人不是他。
一个轻飘飘的“赔”字飘进耳朵，虞自群整个人都懵了一下，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他揉了揉被纪呈打疼的嘴角，心里憋屈，到底谁该赔谁啊？？？
陆君先的办公室非常干净整洁，他平时不太会在这里办公，但是办公室里该有的东西都有，特别是一排精致的书架，有一块区域专门放着他出版的书。
纪呈进来后就盯着那一块区域移不动眼了。
他稍稍走上前，从上到下，从左到右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，然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，嘀咕道：“我都有。”
正拿着书走到办公桌前的陆君先愣了一下，随后轻笑出声，迷弟本弟了。
“你喜欢我的书什么？”
陆君先随口问着，从抽屉里拿出了胶带和精美的包书纸。
纪呈走过去，看着陆君先认认真真地将破损的封面拼接好，从内侧用胶带固定，然后拿包书纸量尺寸裁剪，刚刚退温的耳朵又红了起来。
“喜欢，喜欢它们陪着我。”纪呈低声回应。
陆君先裁剪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抬头看纪呈，就见他表情十分认真，原本冷漠的眼神也似乎透着柔和，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一本死的书，而是一条令他喜爱的生命。
手上继续裁剪，陆君先点头笑道：“你说的对，我也喜欢它们陪着我，这样想真令人高兴，创作真是美妙。”
被理解了的纪呈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，默默深呼吸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。
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交流，陆君先没有继续看他，但是包书的时候，他的余光就瞥到纪呈把手撑到了桌上，并且在抖……
幸亏他的办公桌很厚重，没有跟着一起抖。
没有戳破迷弟的紧张，陆君先弯着腰、垂着眸，认认真真地把书包好。
“好了。”
包上了精美的书皮，原本被翻旧了，封面也坏了的书顿时焕然一新。
“好看。”纪呈微微撑着桌面的手举了起来，握拳控制了一下手抖，迫不及待地想拿过来看。
陆君先拿着书躲过了纪呈的手，忍不住笑问：“别急，不签名了？”
纪呈的手在半空中一顿，默默地放了下去，背到身后，等待签名。
把书放回桌上，陆君先从笔筒里抽了支笔，翻开了封面，又合上封面，来回看了看。
“你想签在哪里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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